李海平
陇南武都与成都,因为一座不算山的“山”而有了联系。
在成都众多的历史遗迹中,武担山算是一个比较小众但又历史悠久的名胜,它位于成都市老城区西北角。去年暑假在成都小住,闲来无事,便想着乘地铁去武担山打卡,由于住在城南,这个过程花费了一个多小时,辗转到达却无缘拜会,因为武担山现位于江汉路的成都军区大院内,不对公众开放,是我事先孤陋疏忽了。只能从记载里爬梳一二。
武担山是成都城内唯一一座山,但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山,而是一个高约20米、宽40米、长100多米的小土丘。《华阳国志》记载:“武都有一女子,美而艳,蜀王纳为妃。不习水土,欲去。王必留之,乃为《东平之歌》以乐之。无几,物故。蜀王哀念之,乃遣五丁之武都担土为妃作冢,盖地数亩,高七丈,上有石镜。”
春秋时期,古蜀王朝的开明帝移居成都后,国运处于盛世时期。蜀王多情好美色,听说武都有一位美貌如花的女子,便派人招之。扬雄《蜀王本纪》说:“武都人又善知蜀王者,将其妻女适蜀。居蜀之后,不习水土,欲归。蜀王心爱其女,留之,乃作《伊鸣》之声六曲以乐之。”
这些史籍中,真正让人感兴趣的是都提到了一个地名——武都。
《辞源》记载,“武都”有两个:一个是山名,在四川省绵竹县北。一个是郡名,汉元鼎六年置。东汉、北魏、北周、隋均有伸缩更迭,到唐代又多次改制,有武都、武州、阶州等名称,即甘肃省武都县。
其实,在这些记载之外,还有一个武都。《史记.西南夷列传》载,南越国被攻破之后,汉王朝杀了且兰君、邛君,还杀了笮(zé)侯、冉駹(máng)等方国的头领,当地人对这件事都很害怕,于是主动向汉朝俯首称臣,请求朝廷在他们那里设置官吏。于是汉朝廷下令将邛都设置为越隽郡,笮都改为沈犁郡,冉駹改为汶山郡,广汉西边的白马(氐羌)则改为武都郡。(这与陇南文县的白马藏族又大有渊源。将白马人定为藏族是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但长久以来,其语言、文化都和其他藏族有比较大的差异。2012年,复旦大学现代人类学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对白马人进行DNA研究后发现,白马人与藏族并不同源,其祖先应该来自氐羌。)
一般认为,蜀王妃是四川绵竹县武都山人,如果这个结论成立,那么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一就是水土不服的问题。一般来讲,只有气候条件、常年的地域性食物结构发生巨大改变时,才会出现。而绵竹距成都不足百公里,气候条件、饮食习惯差异不会太大,不会引起水土不服的情况,即使有,也应该很轻微,会很快痊愈。二就是武担山的土质直到现在还与成都平原的土质有所不同。绵竹和成都都处在成都平原,这种现象无法圆满解释。
那么这个美人到底出身何处呢?学者、诗人蒋蓝认为应该来自陇南的武都。
武都地处秦巴山地结合部,素有“巴蜀咽喉、秦陇锁钥”之称,是甘肃、陕西、四川三省交通要道。是数千年来西域混血人种顺着漫长的河西走廊进入蜀地的要津。说蜀王妃出自陇南武都,理由有三:一在于姿色出众;二在于容易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第三呢,还有“左担道”的历史遗存。
《蜀王本纪》载:“武都有丈夫化为女子,颜色美好,盖山精也。”
“武都”之名始于先秦,最初是指西汉水由南至东折向而形成的大水泽,颜师古说:“以有天池大泽,故谓之都”。秦帝国发祥于陇南,秦时置武都道。
南朝宋在今四川绵竹县西北寄置武都郡。寄置、侨置是我国古代政权在战争状态下,政府对沦陷地区迁出的移民进行异地安置,为其重建州郡县,仍用其旧名的行政管理制度,以东晋及刘宋时期为多。由此看来,甘肃陇南的武都要早于四川绵竹的武都建制、得名。《蜀王本纪》为西汉末年扬雄所著,在公园18年前。《华阳国志》成书于348—354之间,而南朝侨置武都郡在420—479之间。也就是说,《蜀王本纪》和《华阳国志》中明确出现“武都”时,绵竹还没有“武都”这一地名。所以,两部史籍的“武都”极大可能就是陇南武都。
被称为“丈夫所化山精”,至少说明两个问题:一是异常漂亮,高挑妩媚;二不是本地常见物种。
左担道又叫阴平道,是古代甘肃入蜀的重要交通道路。自今甘肃陇南文县东南行至四川平武县东。据传栈道过于狭窄,挑担的人只能用左肩挑担,不能换肩,故又称“左担道”。众武丁正是通过左担道将王妃故乡的泥土挑回了成都,也算是圆了她魂归故里的梦。
陇南武都距成都路途迢迢,但战乱割据时期,县民逃散,奔徙流落。根据史籍记载时间、蜀王妃姿容高挑妖冶、“水土不服”症状等,基本判断是陇南武都美女流落到了绵竹紫岩山,时间不长,又被蜀王耳闻,再从绵竹招至成都。
千里之外,用故乡之土为其祭奠;千年之中,眺蜀水秦山初心不变。历史深处凄美的回响,在浮世繁华之外,更为千年成都和陇南武都增加了一抹荡气回肠的浪漫!
陇上武都,也因此在质朴阳刚的骨子里植入了温婉重情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