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时光那头的你

一  是不是AI？过去未来的对话

翻山越岭，只为来到你身边。

巴蒙在飞船上失重地飘浮着，重力系统显然已经瘫痪，该需要手动操作了。

面前的屏幕上微微闪烁，画面里白秀芳神采奕奕地讲解着手动操作和维持系统的设计。

姣好的面容上描着淡妆，高贵又迷人。这是43年前最初研制此种飞船时的前辈了。

穿着软软的无帽式舱内太空服，巴蒙将肩膀微微一抬，身体缓缓旋转，以一种半躺的角度看着浮在半空的画面。

很快设计理念和基本的操作方法被讲完了，以白秀芳为中心的画面闪了一下，很快又亮了回来。

巴蒙敏锐地感受到画面活了起来，有了生机，变得灵动。

只听扩音器里传出白秀芳的声音“还有什么问题吗？现在是AI互动答疑时间。”

巴蒙知道，刚才的视频播完之后，就是由AI模拟的形象和有音了。

人工智能根据数据库里的知识，用白秀芳的声音回答被提出的问题，但是因为比较无聊，似乎并没有人打开过这个功能。

但或许是感到无事可做不知所措吧，巴蒙和屏幕中的白秀芳对起话来：“白秀芳，为什么设计这艘飞船？”

“……为了你能够畅游太空啊。”

“为什么要我‘畅游太空’？”

“这个还得问你自己了……猜你是要靠飞船中部的特殊结构去采集一块小行星带的大石头！”

“恭喜你，猜对了。”

这对话进行得有来有回毫无机械感，巴蒙瞬间就来了兴致，蜷身收腹，靠进画面。

“你好漂亮……你真的是AI模拟的吗？”

白秀芳灵动地婉而一笑，栗色的长发微微浮动，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而颤动。

她说：“你觉得呢？”

巴蒙盯着画面，用手抱住头，“我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到了后期就会用AI模拟我了。”

“后期?那么现在呢？”

“现在……刚刚我完成了录制，但听到了你的声音。”

“等等，你那里是哪一年？”

“怎么了，有不同吗？2030年啊。”

“啊，我在和43年前的人聊天。”

“你那边是2073年吗？预计实行计划的时间。”

巴家震惊得满面通红，不自觉地向右转了一大圈，撞上了一旁的游戏机，又向左漂去。

他再抬头看屏幕时，听到白秀芳的声音：“我看不见你，但我知道你遇到了一些麻烦。或许是飞船操作上的，去处理吧。”

话毕，白秀芳的画面消失了。

二  心动的体验和最美的意外

遇见你是一场意外，但那绝对是最美的意外。

美，的确是美，真的是太美了。

控制中心的巴蒙左手拉动操作杆，右手上上下下地敲击着按扭。

花花绿绿的各种控制扭在巴蒙眼中幻化出白秀芳的脸，真的是太美了。

巴蒙的心脏越跳越快，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雀跃和激动，以致于他竟对着空气傻笑起来。

这样过了很长时间，巴蒙才找到了一个具有概括性的词语来形容内心的这种强烈的波动。

“难道这是心动了吗？”巴蒙在内心中惊呼，“二十五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很快,飞船的故障被解决得差不多了，除了重力系统暂时还无法运转，其他的一切都好的很了。

舱内太空服上的计时系统提醒巴蒙该睡觉了，但将自己安置在睡眠固定器中后，巴蒙却大睁着眼睛瞪着舱壁久久无法入眠。

他的心里有一种既空虚又满足的奇异的混合情感，愉悦和落寞同时呈现。

舱壁在巴蒙的眼中开始融化，漾起涟漪。

仿佛积雪消融，似乎能吞噬一切，又宛若能孕育万物。

涟漪上映出了白秀芳的模样，巴蒙在想，这二十五年来，无欲无求，本以为自己除了真理外，对任何事物都燃不起兴趣；

除了星辰大海外，不会向往任何东西。

没想到，今天却会一见钟情地爱上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似乎不同凡响，有着黑洞般的吸引力……

等等，不同凡响！白秀芳……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她的年代！

嗡！

一想到这儿，巴蒙睡意全无。

他挣脱睡眠固定器，一拳砸到防护力场的按钮上，然后一脚踹在舱壁上，整个身体快速地向舱门飞去，刷脸通过后他又飞起一脚踹开门，用力一推扶手倒飞出去，很快就又看见了一个球形舱。

巴蒙在门禁的位置上刷了一下本次出航执行船长的工作证，“叮”的声舱门开启，他一拉扶手直接扑了进去，将瓦尔从睡眠固定器上扯了下来：“你知道白秀芳吗？她具体是谁！”

“她能是谁？白秀芳就是白秀芳，40年前就死了。”

“死了？！怎么会？”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她参与建造这飞船，工伤，死掉了。”

“啊……”

“船长老兄，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非要吵醒我，哎，当个随船工程师太不容易了，你瞧我这一把年纪了……等等，你是不是修船的时候，去看录像了？哈哈，被迷上了吧。”

“是啊，迷上了，不过那录像似乎有点问题。”

“如果太好看也算问题的话。话说当年她死的时候，有好多男人都为她哭得死去活来的。”

“切，你应该是之一吧。那录像结尾有一个什么AI答疑是吧，问题在那儿……”

“她死了之后我才知道她的，可惜了……但她是真的美。……你说录像？好像就没人看过。香消玉殒之后一切都成了过去时，没人关心了。太可惜了，唉。”

三  未来很美朝阳更美

时光是脚印，而不是屏障。

听完巴蒙对录像的描述，随船工程师瓦尔惊得脸都白了。

“我希望你经历到的只是幻觉。”

“我也希望，很遗憾，并不是。”

“不要再次打开那段录像了，因为那玩意儿没准能连通过去和现在。邪乎到家必有鬼。唉，但这只是建议。”

“的确，只是建议。”

巴蒙将瓦尔推回睡眠固定器，退了出去，显得平静了许多。

巴蒙个人的球舱里，他用一只脚勾住扶手，将自己停在半空。

他调出一个控制面板，在上面划拉了几下，找到了那段录像，再次打开。

显然是将五十多岁的老瓦尔刚刚的忠告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哟，这是怎么搞的，平板自己就接通了。”

“白秀芳……”

“你是？哦，这声音有点熟，白天录讲解的时候好像听过。”

“呃，我是巴蒙，朝阳号船长，2073年，二十五岁。”

“嗯，你来自未来。”

打开“录像”，一下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白秀芳。

很显然，她也看见了巴蒙。

清澈的声音传来，安静而柔和，巴蒙感到一阵放松和舒畅。

画面中白秀芳的眼神澄明且自然，就好像对面坐的是一位旧友。

是了，这是实时对话了,白秀芳又说话了：“未来怎么样？”

“未来很美，‘朝阳’号更美。”

“哈哈，我看，你也是美的。”

“啊，真的吗？但秀芳一定是最美的。”

白秀芳白暂光滑的脸上缓缓晕开了红晕，一种奇异的暖流绽开在心底：“咳咳，说说朝阳号吧。”

“你们的设计我很喜观，引力系统，防护系统，量子通讯系统，生态循环系统，供氧系统等等都很完美，舱内的景致也很美。”

“可以了，我都要飘了。我们团队这么优秀吗？”

“那是当然了。”

四  一通电话引发的故事

拔开天空乌云，像蓝丝绒般美丽。

很快天空中就泛起了鱼肚白，白秀芳睁开了眼睛，目光中透着一抹惆怅。

唉，只是一场梦吗，这么快就过去了。

想不到自己竟会莫名爱上来自未来的一个男人，但那梦里的场景似乎……此生都无法出现。

想到这里她一阵伤感，本以为自己心中的向往只有星河无边却也会燃起这庸俗而又崇高的情感。

也是，若想去往尘世之外，必定要深入尘世之中啊。

上午，巴蒙又通过那段录象，联系到了时光那头的白秀芳。

他看见白秀芳似乎又惊又喜，一抹倾国倾城的微笑爬上她的脸。

“留个电话吧，这样我就可以联系你了。”

“能行吗？”

“试试吧。”

白秀芳的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于是巴蒙将私人号码告诉了她。

几分钟后……

“真的拨通了啊，跨越两段时光的电话！”

“咳咳，是的……要是能回到你那个时代，能当面见到你就好了。”

“你真的想来见我吗？”白秀芳晶莹的双眸闪过一丝热切的光芒。

对于她来说，巴蒙就像是一颗来自未来的星辰，遥远又亲切，夺目又灿烂。

在得到了巴蒙肯定的回答后，白秀芳讲起了那不为后人所知的故事。

白秀芳在领导建造“朝阳”号前，接到了一个“南辕北辙”的秘密计划。

该密秘计划分为“南计划”和“北任务”。

“南计划”要求对外公开；“北任务”要求绝对保密。

“南计划”的内涵，是利用空间曲率加速飞船，从南极起飞，加速到第三宇宙速度，来到小行星带捕获一颗小行星带到近地球轨道……

然而“北任务”的内容，却是利用“朝阳”号打开虫洞，在交错的空间缝隙中寻找时空门，在时空里直立行走！

听说“北任务”的投资人半生以来却有诸多后悔之事，但求一闻回到过去之法。

虽然听上去神乎其神，但是巴蒙既然把“朝阳”号开出来了，就说明……不论是“南计划”还是“北任务”都很成功！

听了白秀芳的讲述，巴蒙震惊得无以复加，但很快回过神来：“既然是密秘任务为什么要告诉我？”

“如果关于任务的建设成功了，朝阳号也已远在太空，保密已经没有必要了。而且做为船长的你都不知道这件事，那说明工作有失，任务‘失传’了，也应由我告诉你！

如果你真的想来我这儿，就按照我们的任务做，希望你成功。”

五  更崇高的任务，相遇

此景只应天上有。

不知不觉间，斗转星移，小行星捕获任务已经落幕，该返航了。

“前方航线有探测盲区！”

突然，飞船内到处红光闪烁，警报不断，“前方航线有探测盲区！”

“朝阳号，冲进去！”巴家一声令下，关闭了所有警报系统。

飞船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顿时惊愕不已：“这是为什么？”

传呼系统中传来巴蒙坚定的声音：“同志们，也许你们还不知道，但没关系，你们即将得知全貌！

你们，或者说是我们所有，有着比你们想象的更加崇高和宏伟的使命！

我们要完成人类历史上的旷世奇迹，利用虫洞，实现在时空中的直立行走！

或许，我们将来到过去，后面的故事因我们而改变；命运的轮盘将重启，我们将带着现在的记忆，经历一个崭新的世界！”

整个飞船哗然了。

紧接着，又传来巴蒙嘹亮的声音：“愿者请从！！其余迅速离开！”

但此时，似乎没有任何人愿意站出来反对船长离船而走。

相反，大家都是极其配合地进入各自的舱内，按要求调整飞船状态，严阵以待。

很快，在一片绚丽的红蓝光交织过后，飞船被虫洞的引力直接加速至光速，向着虫洞中心跃迁而去。

巴蒙按白秀芳的指示调整着各项参数，将飞船毫不迟疑的送入正确的时空门中……

从飞船里向外观测，前方红光绚烂，后方蓝光交织，无数明亮的星体如流星般从船边划过。

但很快，周围的一切陷入了黑暗与沉寂。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光线。

在那一瞬间，时间好像静止了，空间仿佛凝固了，过去未来颠倒，因果倒置……

三维的时间管道仿佛从前到后接了起来，在一片耀眼的白光当中，飞船恍若来到了一片崭新的空间……

空间站的中转台上。

年轻的白秀芳坐在一台机器上，一旁是谈笑风声的巴蒙。

“太美妙了，想不到真的实现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即使是梦境，‘美’本身也是真实的。让我们永远活在这样幸福的梦中吧……”